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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月7日，第五届世界教育前沿论坛在线上成功举行。本届论坛主题为“元宇宙?永续性?积极心理：教育之未来”。来自中国两岸三地及美国、新加坡的教育工作者参加了交流，累计超230万人次的观众在云端同步观看。其中在“积极心理与正向教育”主题环节， 香港大学教与学评估及测量组总监、国际积极心理学学会教育部主席 赵玥 以”积极教育 丰盛育人”为题进行了精彩分享，现将报告进行整理，以飨读者。

香港大学教与学评估及测量组总监、国际积极心理学学会教育部主席 赵玥

以下为演讲实录：

我的演讲题目是《积极教育 丰盛育人》。下面我会介绍积极心理学的起源，积极教育的全球发展，谈谈我对积极教育的看法，也会对积极教育如何在学校具体开展提出建议和展望。希望简短的20分钟，让您对这个关于幸福的学科有新的认识，对开启新一年新愿景有所启迪。

简要介绍一下自己，我的学术背景可以用三个P字开头的英文单词概括，就是积极心理学与心理测量(positive psychology & psychometrics)。我很荣幸师承积极心理学之父塞利格曼教授和著名心理测量专家汉布尔顿教授。我过去20年左右的研究、教学及实践也是围绕这两个领域，将数据人性化，从中小学到大学。

什么是积极心理学，它和其他心理学分支有什么不同？心理学长久以来专注于帮助人类缓解痛苦和治疗心理疾病，却不太擅长教会我们如何在没有痛苦的时候更好追求幸福生活。在1998年临近千禧年的时候，塞利格曼教授作为当时APA美国心理学会的主席，在就职演说上提出了积极心理学的概念。这20多年来，积极心理学在中国和全世界蓬勃发展，不仅作为一门心理学的分支在丰富大家的美好生活；积极心理学也是一场运动和革命，将正向理念的影响扩展到心理学以外的其他学科，比如人文学、行为经济学、传媒学等等。

到底积极心理学研究什么？用一句话来概括，它是关于幸福的学科，探索个人以及群体如果更丰盛地生活。英文常用的词一个是well-being，幸福感或福祉，另一个是flourish或thrive，翻译成丰盛或者蓬勃。比如塞利格曼教授提出的幸福五元素（PERMA）理论，幸福不只是喜笑颜开的积极情绪，幸福也可以是物我两忘的沉浸式心流体验，心有灵犀为彼此鼓掌的正向人际关系，幸福还可以是壮志凌云的积极意义感，和金榜题名时的自我胜任感和成就感。另外一个积极心理学的伟大贡献，是塞利格曼教授和彼得森教授的潜心之作24项品格优势（Character Strengths），比如感恩、好奇心、善良等等。这些品格优势是跨文化的普世价值，也带出积极心理学一个核心理念，就是优势主导。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长处，发掘优势、欣赏优势、发挥优势来缔造更好的自己。

为什么需要积极心理学呢？幸福感可以研究吗？过去几十年上千个研究得出的结论，幸福感是可以研究的，高幸福感的人通常更健康，工作更有效率，人际关系更和谐，更自律、更坚韧、更自如掌控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躺平或不断内耗。具体的关于积极心理学的一些理念和研究在塞利格曼教授的著作里有详述，比如《持续的幸福》，还有最近出版的《塞利格曼自传》等。

为什么没有病痛不等于充满幸福，积极和消极到底是什么关系？积极心理学培育幸福的预防模式和传统心理学疗愈疾病的治疗模式，是不是完全两回事呢？我也和塞利格曼教授讨论过类似的问题。实际上，在心理学领域，这还是一个没有定论的争议话题。带着这样的疑问，我和Louis Tay博士用大数据的方法，对积极和消极的关系做了一系列研究探索，我们的研究成果发表在《积极心理学期刊》，并且在国际会议获奖。我们的研究显示，积极和消极好像一个连续体的两端，一端是疾病模式，另一端是健康丰盛模式，中间是躺平的萎靡状态。传统疗愈疾病的治疗模式和积极心理学培育幸福的预防模式，这两种干预模式都可以帮助我们从连续体的左边走到右边，少一点苦，多一点乐，丰盛幸福感。我们的研究给积极心理学不只是研究积极的一面及健康的人群的看法增添了实证基础；我们的研究贡献也被《积极心理学期刊》的主编高度肯定。

说到积极心理学，通常“积极”两个字的风头盖过“心理学”三个字，这也涉及到几个常见的迷思。第一，积极心理学不是幸福迷信，不是提倡任何时候都笑脸相迎，也不逃避消极。第二，积极心理学不是没有实证根据的心灵鸡汤，而是有理有据的心理科学。第三，如同其他的科学学科一样，积极心理学采用实证描述的方法，而不是没有依据地开药方。第四，积极心理学不是精神胜利法，除了研究乐观心态、积极思维等认知层面，也研究积极行为，知行合一，以及其他范畴，比如积极情绪、积极人际等。第五，积极心理学的研究不限于积极正向的一面，研究对象不只是没有心理疾病的健康人群。最后，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幸福是种能力，好像我们的肌肉可以越练越强壮。这也是积极心理学的独特贡献：用科学实证的方法，教给我们如何拥抱幸福、主宰幸福，成为更优秀的自己。

经常有一些媒体喜欢把积极心理学比作笑脸，我个人更喜欢把积极心理学比作一道光，一道充满希望、慈爱、和善的光束，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这道光都会存在。我们需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打开我们的心，让光照进我们的心里、照进我们的生活，特别是黑暗的时候。久而久之我们也成为那道明亮的光，照亮身边的人，甚至整个生态大环境，从自我丰盛到集体共盛和共融。

介绍了积极心理学的缘起，现在谈一谈积极教育的话题。首先问屏幕前的家长一个问题，您最想孩子成长为什么样的人？也许有的家长会说，开心、善良、乐观等等。同样的问题，访问过上千个来自不同文化的人，得到的答案差不多，而乐观、幸福等字眼也恰恰是积极教育的研究议题。如同这句名言，“幸福感是每个孩子与生俱来的权利”。塞利格曼教授和其他学者在2009年发表论文，开创了积极教育这个新学科，把积极教育定义为既教授传统知识又培育人生幸福的教育。Positive Education这个词三地的翻译也略有不同。通常在内地被翻译成积极教育，在台湾和香港被翻译成正向教育。

十几年来积极教育蓬勃发展，经历了三波浪潮。积极教育从一开始作为一门学科，一门将积极心理学应用于学校的学科和方法，发展成容纳多种理论、多元方法、多项课程的正向视角。积极教育好像一把正向视角的大伞，伞下各流派各方法层出不穷、百花争鸣。我和我的研究团队对过去十余年积极教育的文献做系统整理，我们发现从积极教育的定义到测量工具，从干预模式到教学教案，全世界各地区百花齐放、丰富多彩。

介绍一下国际情况。国际上的积极教育组织里面，最权威的是国际积极心理学学会的教育部，我很荣幸被评选为现任的主席。国际积极心理学学会是世界唯一的积极心理学组织，现今有来自70多个国家的上千名会员，两年一度的国际积极心理学大会会在今年7月加拿大温哥华举办。其他的国际组织，例如国际积极教育联盟IPEN和澳大利亚的积极教育学校联盟PESA等等。学校开展方面全球也是百花齐放，比如澳大利亚的吉朗文法学校（Geelong Grammar School），美国宾州大学的坚韧力项目，墨西哥的积极大学（Tecmilenio University），不丹的国民幸福总值，欧洲包括意大利、丹麦、西班牙、冰岛等几个国家联合的Upright项目。当然也包括中国内地和港台过去十多年的丰盛发展。比如在内地，彭凯平教授和清华大学的积极教育同仁们做了很多开创性的工作；在香港，北山堂基金会是正向教育在本地的开拓者。很难得今天的论坛邀请到内地、港台及新加坡的专家学者及学校校长共聚一堂，分享对积极教育的看法及经验。我也十分期待其他的主旨演讲和圆桌论坛。

这里浅谈一下我对积极教育的看法。到底教育的终极目的是什么？如何更好地培养下一代？这也是我经常思考和研究的问题。教育不是为了考试，教育也不只是传授知识，让孩子成家立业。教育也在于育，孕育、培育，相信每个孩子都是独特的个体，培育和发挥每个孩子的潜能和优势，让他们成为自己更好更丰盛的样子。我叫它丰盛育人，英文是Education for Flourishing。丰盛不仅是目标，丰盛也是过程。人生有高低起伏，悲欢离合，丰盛的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直线向上，而是动态曲线的。在这个动态迂回的丰盛过程里，我们作为教育者，不仅教给孩子学什么，也要教会孩子如何学，如何快乐、积极、主动、充满兴趣地学习，如何发挥自己的优势来学习和面对挑战。丰盛育人，播种知识，也播种幸福的能力，比如给孩子赋能，提升抗压力，陪孩子探索人生意义，培养同理心，利他、感恩等等。学习和幸福这两个词不冲突，而是互相促进的。学习好的学生通常更幸福，高幸福感的学生通常学习好，这也在很多积极教育的研究中得到验证。

说到非智力学习，除了积极教育，还有一些相关理论和实践，比如坚韧力教育（resilience education），品格教育（character education）、成长心态（growth mindset）、社会情绪学习（social and emotional learning）、正向青少年发展（positive youth development）等等。他们有什么相似和不同呢？我个人认为，在丰盛育人的大伞下，这些出自不同渊源的理论和方法，好像不同的派别，各显神通。在我来看，他们有三个共同点。第一，着重学习专业知识以外的非智力因素。第二，实证为本，用数据说话。第三，优势主导，这也是积极教育很核心的理念。

最后几分钟谈谈积极教育如何具体在学校开展，给出具体的建议和展望。

一、提高幸福素养

幸福素养不仅丰富我们的幸福词汇，也扩充我们对幸福的认知和看世界的眼界，影响我们与身边人的沟通。积极心理学和积极教育是一个相对年轻的学科，对它一知半解是有点危险的事情，这也是著名的积极心理学学家、国际积极心理学学会前任主席芭芭拉·弗雷德里克森的一条名言。积极心理学是走出象牙塔的科学，幸福这个话题和十几亿人口每个人都息息相关。随着积极心理学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和喜爱，传播纯正的积极心理学也是非常有必要的。我也希望随着这门幸福科学在下一个20年、50年、100年继续丰盛、勇毅前行，这道幸福的光可以照耀更多的地方。

二、课程融合传统学习与幸福教育

第二个建议是在课程设置中将传统学习与幸福教育相融合，课内课外融汇丰盛育人的理念，而不是简单地把培育幸福的快乐课程独立于数学语文英语课堂。学习与幸福，就好像阴阳的智慧，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互相补充，互相促进，互相转化，在融合中孕育学生丰盛的种子，优化他们的潜能。

三、融入学校文化及本地特色，融汇全校参与

将积极教育融入学校文化和本地特色，这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机遇。积极教育起源于西方，东西方对幸福的诠释有相同也有不同。把西方的积极教育模型应用于国人，如何本土化，如何融入每一间学校独特的DNA，等一下圆桌讨论也会请各位专家老师分享各自的经验和看法。积极教育另外一个重要核心就是提倡全方位从学生到家长、老师的全校参与。以成长心态为例，培育学生的成长心态不只限与课堂和学校，如何有效地肯定和鼓励孩子的努力，也需要家长的参与。

四、建构适合年龄及文化背景的全面测量评估系统

积极教育是一门有理有据的科学，基于数据的测量评估系统也是必要的环节。如何设计和实施积极教育的测评？比起直接翻译西方现成的测量工具，更有效的方法是设计考虑适合年龄及文化背景的公平有效的测评工具。举个例子，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最近推出了社会与情绪学习的问卷调查，发现10岁和15岁不同年龄发展阶段的学生的情意学习水平和认识是不一样的。我最近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做了积极教育测量的分享，这也是当前亚太地区很关心的一个话题。

五、因地制宜，因材施教

教育提倡因材施教、因地制宜，这在积极教育尤其关键。每个孩子都是独特的有闪光点的个体，比如有的孩子善良、幽默、感恩，品格优势以情感主导；有的孩子谨慎、自律、意志力强，品格优势以理性为主。积极教育不是把每个孩子塑造成一模一样，而是帮助孩子做自己, 发挥和善用自己的优势，做更好的自己。

六、有理有据，理论结合实践

最后的建议，理论结合实践，在积极教育的前沿研究成果与学校的实际开展 间搭建更好的桥梁，设计实证为本的积极教育课程和项目。借此举例介绍一下我在香港大学主持的“共盛”（WeThrive）项目。我们的理论模型围绕三个方面，思维模式、技能素养和学习环境。不仅重视技能与素养的培养，教授大学生如何做；也看重思维模式的培育，给大学生讲解们为什么这样做，启发他们的思维和认知。还有第三个很重要的，就是整个学习环境的营造，包括线上和线下的学习环境，心理安全，人际环境等。在这个理论构思下，共盛课程教授和培育基本的积极心理学概念，比如积极情绪，坚韧力，学习力，人生意义，品格优势等等。在教学法方面，我们融入了不同的学习元素，比如线上艺术展沉浸式体验、体验式学习和反思、课堂复盘、角色扮演等等。我们也收集了很多数据，如前测、后测、追踪测、定性、定量数据；数据显示，学生的幸福感在完成共盛课程以后得到了显著提高。除了数据，学生的正向变化，也体现在行动上。比如学生用学到的知识技能帮助大一新生、提供各种学习生活支援；有的学生小组到香港本地的学校和中学生互动，服务式学习，传播幸福到社区。有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例子，一位大三女生，之前有一些情绪问题，在共盛课程结束后，明显得到积极转变。她现在也是我们幸福大使的一分子；她特别会画画，我的分享里很多图画，都是请她画的。我们希望赋能学生的优势，创造更多令他们展示的空间，这也是香港大学引以为傲的一个特色。

最后，把以上20分钟的演讲提炼一下分享给大家。回到之前光束的比喻，积极心理学作为研究幸福的心理科学，好像一道光，在生活中特别是困境中给予正向力量、点燃希望。积极教育，这把正向视角的大伞，令光洒到学生脸上，心上和身上，孕育丰盛。我们的学生就好像一朵朵向日葵，每朵花姿态各异，每朵都有独特的美丽。期待在积极心理学和积极教育的光爱照耀和培育下，每朵花会长成他最好的样子，做有用的人，做擅长的事，做更好的自己，丰盛前行。

这里也想借此感谢所有的教育者、播种者，春风化雨、桃李芬芳。也感谢世界教育前沿论坛和论坛主席程介明教授，令这道幸福科学的光束和大爱，照到更远更需要的地方。

本文根据作者在第五届世界教育前沿论坛“积极心理与正向教育”的主题分享进行整理，原题为《积极教育 丰盛育人》，有删减。

第五届世界教育前沿论坛：国内外大咖分享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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